我这一辈子(6)

小学时代的种种不如意,让我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学会了分担家务活,为的是看起来有些乖,不添乱。

当别的孩子在外头疯跑的时候,我在厨房里蒸馒头,夕阳洒在面粉上,我看到面粉在光线里升腾,就像我那颗飞走的心,听着他们的玩闹声我也产生了遐想,那追逐的样子一定很快乐,流的汗都是欢喜的,而我的汗,是咸的,还有一大滴砸在案板上……

同事们在办公室讨论童年游戏的时候,我有点羡慕,我实在没那么快乐。因为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去上学。怎么办?乖巧懂事多干活,不惹父母生气,我就顺顺利利去上初中了。

12岁,五年级毕业就去了邻村的初中,离我家有骑自行车40分钟的路程。管他呢,起码能上学,能撒欢,能在路上愉快地看风景。真好。一周六天,三天回一次家。自己带够三天的馍馍和菜,其实也没什么菜,咸菜是主菜。其他时候看季节。春夏时节,馍是干馍,天气热就坏了,剥了皮继续吃,菜用罐头瓶装着,甭管凉拌还是炒菜都多吃两天。冬天,可难过了。馍硬得赶上石头了,菜也能冻了。食堂对于我而言,存在的意义就是打点半开水,泡馍。(事实上,直到大学我才开始吃食堂)

那个时候,条件都差,吃穿都是问题。大冬天,我仍然在穿哥哥不穿的回力球鞋。这应该是最早的小白鞋了吧。我也赶了一把时髦。可当时,取暖全凭不停蹦跶。我只是祈求老天爷千万别下雪。

可,这老天爷哪如过谁的意?周三取馍返校时,不小心崴了脚,没敢吭声,怕不能上课。周四半夜当我感受到脸上有一丝凉意的时候,我就知道,宿舍外下雪了,雪花从窗户的开口处飘进来了正好落在我的脸上。

大早上,宿舍门前同学们一阵欢呼。而我,愁死了。我没棉鞋,也没人送棉鞋。还崴了脚。接下来两天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同村的叔叔来给儿子送雨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怕失落。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让叔叔捎句话,周六下午让父亲接我,因为脚肿得厉害回不了家。

周六,雪已经不下了,到处白茫茫一片。放学了,一阵喧闹过后只留下我在校门口。同学问我,回家么?我说,回。再等等。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茫茫中。

等等,不等了吧。

我就那样一瘸一拐,一深一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几个小时回家了。

一进家门,热气升腾,满屋子都是馒头的香味,母亲在炉子边,父亲在炕上,我的眼泪奔涌而出……

自己选的路,不是说,跪着也要走完吗?我起码是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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