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鲁迅,现在人们叫我鲁迅先生,但是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迅哥儿。我是一个北漂,我在北京从事教育工作。
因为要回家去处理一些事情,我需要回故乡一趟。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在我记忆里,故乡是温存的。青山连着绿水,连绵的瓜地,绿油油的充满生机。当然还有少时淳朴的朋友。
临到家里,我换乘水路。我打开船的帘子一看: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丝活气,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
回到家中,我母亲给我做好了饭菜。吃饭的间余,她突然间说了一句:你还记得那个的闰土吗?
闰土?当然记得。
“深蓝的天空,金黄的圆月,一望无际的海边沙地,一片碧绿的西瓜地,一位十一二岁、颈带银圈、奋力刺猹的少年。”
思绪将我拉回二十年前。那个时候,我家境尚好,闰土是我们家长工的儿子。那个时候我每日被逼到三味书屋去念书。但是你知道的,哪个少年爱读书?我那个时候痴迷于在百草园各种闲玩。无聊的时候,我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四角的天空。幸而有闰土,闰土总是那么有活力且有意思。他给我讲看瓜的经历,他带我雪天捕鸟。
那个时候,我在想闰土的内心是多么的丰盈啊,以致于少年的我成了他的迷弟。
“他生了很严重的病……”
“是么”。
母亲的话将我从遥远的记忆拉了回来。吃完饭后,我去帮母亲买药。
路过了咸亨酒家,不见了当年的孔夫子(孔乙己)。我记得小时候,孔老夫子总是拿铜钱摆个茴香豆的茴字。当时,我在想为什么他总是教我一个字,现在想来,大抵是囊中羞涩,兜里的钱只够摆个茴字。
到了药店,我正和大夫攀谈,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
“老爷”
老爷?谁家老爷?我很诧异,莫不成是叫我吗?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色灰黄、皱纹很深、眼睛红肿,穿着单薄,提着纸包和长烟管,手又粗又笨又开裂,像是松树皮的中年农夫在看我。他目光闪躲,似乎在躲避害怕什么。
我突然感到陌生又熟悉。我握起他的手,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这双手分明是红活圆实的手。我似有一股脑的话要对这个儿时的好友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不由得哎了一声。
闰土和我讲了讲他现在得生活,取了媳妇,有了三个孩子。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整个过程中,他始终少言寡语,恭敬客气。
我很伤感,少年的小英雄闰土去哪里了?如今面前的是闰土吗?仿佛总有一根线提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的行动和话语变得如此的缓慢和麻木。
我伤感的是人性之美的流失,我伤感的是闰土的眼里再也没有星星。在我心里,闰土依然是闰土,迅哥依然是迅哥。但也许闰土心里,闰土早已不是当年的闰土,少爷也变成了老爷。这种固化的阶级观念令人感到可怕。
令我感到害怕的,还有杨二嫂的变化。
我回家是为了处理祖宅,很多邻里过来看热闹。
“哟,这迅哥儿发达了,不需要这些乡间的旧东西了……这些啊,就送给我了。”
尖利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眼前是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记得二十年前,杨二嫂不是这样的。二十年前,杨二嫂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面容姣好,又经营着一家”买卖非常好”的豆腐店,故被街坊邻里叫做”豆腐西施”。
见我没有答她的话,杨二嫂不免有些尴尬,她骂骂咧咧的走了,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我放在柜子上的一副白手套。
回到故乡,我匆匆处理完事情,便带着母亲离开了。
离开故乡的那天夜晚,我躺在床上,听着潺潺的水声,眼前又重新展现出深绿的沙地和金黄的圆月来。
离开故乡的那晚,我睡不着,也感到胸口很压抑,很想呐喊一声。
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枷锁下,活生生地把杨二嫂如同魔术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的眼里早就没有了原则和底线,在人的一副驱壳之下,只剩下了利益和手段。杨二嫂是可怜的,亦是可悲的,她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这种不公的社会制度,让杨二嫂成为了时代的悲剧。
残酷的封建社会让一个灵气少年硬生生变成了木偶人,万恶的封建礼教把两个好朋友彻底分开,这一切怎能不让人绝望和悲哀。面对无力改变的现状,也只有一声“呐喊”来控诉这世道的不公。
面对闰土的苦难麻木,面对杨二嫂的俗不可耐,面对故乡落后的精神世界和破败的现实世界,我只是个不断失语的困惑者。我在20多年里离本乡、”走异路,逃异地”,到现代都市”寻求别样的人们”,追求现代文明,但现代都市仍没有提供给我们更好的精神乐园,因此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为生活”辛苦辗转”的失落和悲哀。
回村三天,闰土没有治好我的精神内耗,反而让我更加焦虑。苦难并不是一种财富,也并不值得拿出来被作为励志故事炫耀。苦难就是苦难,苦难本身不会带来成功。而面对苦难的勇气往往才是最重要的。我想这也是我们心底所认同的。人终究是要自救的,虽然有时候身处令人绝望的境地,但我们依然要饱含希望。这希望虽然渺茫,却如星星之火充满力量。
正如“我”的那句名言:
“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