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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中国摇滚教父前前后后出了好几个,但有底气和于谦竞争摇滚教母的就只有一个。他的名字是梁龙。他的乐队叫二手玫瑰。
梁龙年过四十,资历碾压半个滚圈,没人叫他大哥,都唤他作龙姨。
二十年前,当流行歌曲还在歌唱童话爱情故事的时候,二手玫瑰早就带着他不如意的现实,糊了听众一脸黑土地的芬芳。
在千禧年间,上一个这么接地气的音乐,还是赵本山的《红高粱模特队》。
和本山大叔不同,二手玫瑰是个地地道道的乐队。
并且,了解二手玫瑰的朋友都知道,他们的画风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没有人可以像二手玫瑰一样做到将妖娆和民族性并存
这种风格,仿佛混合着蒜味和东北大碴子味。
大红大绿的乡野装扮,搭配民间土味低劣化妆手法,俗不可耐中带着点标新立异,迅速让他们和这个时代的乐队区分开来。
有人说他们来自阴间,也有人说他们来自下个时代。
当然,起起伏伏二十多年,让这个乐队长存的,不单单是他们的妖娆穿搭,还有他们的音乐。
#1
有人是这么评价他们这帮人的:
“二手玫瑰是全国最著名的红白喜事乐队,擅长十年辟邪、百年避孕。”
你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梁龙,以前真的做过红白事。
梁龙近阶段的造型
三十多年前,十几岁的梁龙彼时还是东北的一个摇滚青年,青春的鸡血都给了音像店。
高中毕业后,梁龙在百货大楼卖了几个月的化妆品,因为放不下摇滚梦,他还是从齐齐哈尔来到了北京,找到了迷笛音乐学校。
在圈内相当知名的北京迷笛音乐学校
但毕竟音乐学校的学费高昂,经过一番周折,梁龙找到校长张帆,倾吐了自己的摇滚梦和现实的困境。
于是,校长答应给他减免一些学费,但还需要他自己打工凑一些钱。
看到了希望的梁龙,开始想着法的挣钱。
在亲戚的推荐下,他从北京往老家倒卖有机山野菜,但因为意外,野菜全烂在路上,他只好回老家东北,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后来,经别人介绍,梁龙去了哈尔滨的酒店当保安,正式开启了他的打工生涯。也许没钱的日子让百无一用是摇滚的念头在梁龙心里萌芽了。
在这里梁龙找到一个摇滚艺校,学习打鼓,并且和这里的几个学生组建了第一个乐队——黑镜头。
谈恋爱、搞乐队、在身上留下烟疤、看艾伦·金斯堡……
梁龙的摇滚之梦伴随着青春荷尔蒙开展了。
垮掉派文学代表人物艾伦·金斯堡,和后来梁龙提出的“摇滚无用”概念有着相似之处
但好景不长,年少气盛的梁龙因为在保安队伍里打了一架,与乐队成员双双被开,于是又踏上了北京之旅。
到了北京,他们乐队拿着当时几首原创歌曲的小样让DJ老师听,得到的结果是——“满大街不都是这玩意儿吗?”
植根于东北大农村,由唐朝、黑豹这些国内乐队启蒙的梁龙,并没有像同期摇滚青年那样经历过苦哈哈的打口岁月。他的唯一国际Level进阶来自Beyond。这一系列操作导致他沦为了不折不扣的土摇。
他只好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老家,“啥也没整着”的梁龙,在东北农村,整天思考如何让普通人喜欢听他的摇滚。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一个做红白喜事的朋友,要找能吹笛子,能吹唢呐,还能弹键盘的;于是乐队就拿了一百块钱,扛着一袋米、一袋面,在人家家里住下。红白喜事丧葬嫁娶天团的基因就此埋下。
有一天,东北农村表演二人转,梁龙看着台上的表演和台下热情的观众,眼前突然一亮,这tm不就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摇滚乐吗?真是懒驴拉磨无心插柳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他的那根地气发芽了,一切东北底层民众炉边灶台茶余饭后的东西,都成为了他们的素材。
梁龙一鼓作气写了十首歌曲,录了自己的磁带,还起了个名字——二手玫瑰。
1999年的二手玫瑰
有了属于自己的磁带,但乐队怎么活下去依然是令人头疼的问题。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遇上了哈尔滨举办的第二届“摇滚音乐节”,就这样,他们得到了第一次正式演出的机会。
跟当时的文化氛围相比,您可千万别说如今的摇滚乐发达,就那个时候整个摇滚音乐节,呼啦一下也能张罗来小十号本地乐队。即使是远离北京的哈尔滨,二手玫瑰也压根没人正眼瞧。于是就诱发了二手历史上血泪纵横的著名“包子血案”。
在表演前,主办方给乐队每个人分了一袋包子,却唯独没分给他们,于是他们一伙人一气之下借钱出去喝酒解闷。
这一喝直接解放了天性,东北人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头一上来,梁龙突发奇想,找身边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借了口红,胡乱勾拉了一个劣质妆容就上台了。没想到这反而打开了机会的大门。
二手玫瑰的表演绕过接地气,直接通向地府。大东北红白喜事的摇滚化进程从此翻开了新的一页。
梁龙的一小步,中国摇滚的一大步
三首歌表演完,直接让下面一堆搞摇滚的人震惊——没见过这种风格的。民族朋克这种全新的风格便在此刻粉墨登场。
但也因为这次亮相,他们受到了圈内大量的关注,有活接了。
媒婆妆、打赤膊,艳俗夸张的妆效,配合唢呐的开造,这让当年台下的观众直接疯掉。
梁龙终于找到了他的摇滚之路。
自此,“土味”二字,算是真正腌入二手玫瑰的灵魂中。
#2
找到了方向,浑身的力量就找到了出口。正如一次演出之后,崔健对他们的评价“你们的技术很烂,但是方向对了。”
玩摇滚的一般分两种,一种是不管市面上流行的是什么,哪怕自娱自乐我也要坚持我的音乐理想。另外一种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啥样的路子对了,就在这条道上披头散发一路狂奔。梁龙显然属于后一种。
从“土味”诞生,到形成日趋成熟的舞台形象和主题风格,二手玫瑰开创了中国摇滚界的多个先河。
艳丽夸张的妆效,出镜率超高的东北大花袄,粗重眼线,鲜艳红唇,只要你看过二手玫瑰现场一眼,就不会轻易忘掉他。
甚至因为华丽风格,性别反串,梁龙一度被冠上了“摇滚教母”的称号。
当然,造型上的标新立异只是其一,二手玫瑰的音乐,才是最独特的。
在音色上,他们大胆的将民艺和摇滚融合:唢呐、古筝、快板、琵琶、马头琴……在听觉上,就献上了多重冲击式的享受。
这类听感冲击性极强的音色,一般极少被运用在主流音乐中
有网友这样评价他们的音乐:“听觉大保健,耳膜马杀鸡”。
除了民乐,他们音乐风格中最明显的,还得是东北二人转;好像从诞生之日起,二手玫瑰就注定与东北文化纠葛不清。
像当初梁龙还在东北农村老家苦苦挣扎时,他就以东北二人转传统曲目为灵感,创作了《采花》。
“有一个姑娘像朵花,有一个爷们儿不害怕,一不小心成了家,生了个崽子一起挣扎。”
东北俚俗和情爱,与经典摇滚乐元素结合,正如穿着东北大花袄在T台上走秀,会让你有种极具反差感的新鲜与刺激。
还有同样来自东北二人转的《黏人》,口语、粗俗化的二人转内容,一旦结合摇滚,那完全就是另一种感觉。
音乐一响,混乱嘈杂的intro和跳动的小鼓,就让听众汗毛直立;但用耳朵细细品尝,你又不会觉得是那种失去秩序的混乱和喧闹。
《黏人》官方MV
甚至有人称其为东北版的《波西米亚狂想曲》,不知道音乐原来可以这么玩。
不仅是音乐风格上,他们的音乐作品中也有真实的东北文化精神烙印。
像他们在《娱乐江湖》中唱的:“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一刀砍死你”、“我砍完砍自己,出来混都不容易”,都注入了属于东北地域文化的灵魂。
同样是记录东北文化和时代浪潮的《冬泳》,文学和音乐也都有共同之处
还有像《冰城之夏》中:
“中央大街上有很多故事和漂亮的姑娘,防洪纪念塔上刻着那年大水的模样,大桥上的铁网有望眼欲穿的忧伤,松花江水照着我们变与不变的流淌”。
这些歌词,都用着文学创作般的思维,记录下了时代碾过的车痕。
《冰城之夏》专辑封面
#3
这几年,可以说得益于梁龙一路狂奔的猛劲,《二手玫瑰》从小众摇滚,已经进入到大众视野。
2020年,梁龙带着他的化妆视频走红了。
在音乐之外,他以美妆博主“出道”,上仿如来佛祖,下仿罗文姬,二手玫瑰在互联网时代,竟然靠化妆火出了圈。
其实,早在“火出圈”之前,梁龙就已经频繁登上综艺节目;
《闪光的乐队》、《天赐的声音3》、《青春环游记》、《王牌对王牌》、《导演请指教》、《吐槽大会》……基本上,当代年轻人知道的综艺,他全上了个遍。
梁龙还深谙互联网的营销之道。
早在2016年还活着的《恶毒梁欢秀》里,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炒作和王菲的绯闻。
绯闻真假无从考证,跟王菲修炼了一把没熟透的粤语那是跑不掉的。
为啥这么说呢?
2018年堪称乐坛冥场面的纪念黄家驹25周年演唱会,梁龙翻唱了Beyond的《不可一世》,大秀粤语。
说个隐藏细节,这很有可能是在与谢霆锋的《不可一世》翻唱版本隔空叫板。因为梁龙在梁欢的节目里爽快的认了与王菲分手原因之一是因为小谢。
爱情的另外一钝角——小谢
所以可以理解为啥二手的演绎好似一场招魂法事,当吴老师的芦笙开始呼风唤雨的时候,龙姨那一句如同大悲咒一般的“Go to Hell!”,既听出了对小谢遥远的怨怼,也听出了对不合时宜的爱情的祭奠。
龙姨送你上西天的手势,充满酸楚
如果说这首中年摇滚男的内心悲情独白还可以给予宽容,那同在这场演唱会上,梁龙翻唱的《大地》就炸开了锅,被愤怒的乐迷高喊滚下台去。
授权给二手玫瑰的黄家强事后还为维护梁龙,回怼粉丝是垃圾。
平心而论,这首歌没那么毁,龙姨一开二人转的腔调,只是陌生的感觉一点点而已。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真正上头的时刻,还是吴老二在《大地》吹响唢呐的那一瞬间。唢呐当真是国风摇滚里最锋利的大杀器,没有之一,硬生生把《大地》吹得寸草不生,归化阴间。
梁龙这种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劲头,最近向着更加阴间的方向进发。
这件事儿的续篇,来自给《疯狂的外星人》配乐《耍猴儿》。其中那段著名阴间唢呐,更是让电影滑向了林正英时代那种森然鬼气的深渊。
刘慈欣听完会不会产生新的灵感?
许多人把《耍猴儿》的片段,搭配上各种恐怖片和反串桥段,竟然毫无违和感,甚至在抖音上孽生出了一波配乐恶搞潮。
《耍猴儿》里魔性的唢呐,给另外一首抖音神曲《仙儿》打出了神助攻。郭德纲说过一句话,大俗就是大雅,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没有听过《仙儿》。
从这首歌的旋律上看,只能说一句话,中国北方地区的同志们,从小都听吐了。我都不好意思说是五声音阶,我觉得叫做二人转音阶可能更合适。
2013年工体演出《仙儿》。二手玫瑰,工体,接客。
那么这首歌,又是为什么火呢?表面上自有大杀器唢呐,来承接大话西游与倩女幽魂的幽冥幻象。辅以对仗工整、神叨叨的八卦式念白,在抖音上甚至引来正牌道士翻唱加持。而歌曲内在的音乐性上,也有一些自洽的逻辑。
仿佛看到了王祖贤、张学友和张国荣
仔细听在人声和唢呐构成的主旋律背后,始终飘着由电吉他和键盘组成的副旋律,单独把这一段旋律提出来听,您还能听出二人转的味吗?不能,多么传统的吉他和键盘编配,甚至在唢呐solo背后可以听到反复的半音阶下行。这意味着,这首歌把中国的民俗音乐和摇滚乐真正的捏合在了一起,亲如一家。
有钱能使鬼唱歌
在今年上映的网大《东北告别天团》中梁龙本色出演给钱就可以嚎一宿的丧葬乐队。这几天上映的殡葬题材电影《人生大事》中,二手也是先发拍摄了预告MV《上天堂》,为电影宣传造势。一通操作更坐实了二手玫瑰这个中国殡葬行业摇滚担当的名号。
真不知是英雄创造了时势,还是当下艺术大环境创造了二手这样的大冤种。总之,“我必须学会新的卖弄啊,这样你才能继续地喜欢”,梁龙说。
但即便二十多年过去了,当年大火的摇滚乐队都早已退出舞台,二手玫瑰,还有必要保持生命力吗?
在流媒体的评论区,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年从东北农村吸取养分的摇滚乐队,穿过时间的枷锁,吸引了不同时代的同道中人,成为了可供标榜的趣味,展现出强大的韧劲和生命力,终于获得了一群又一群听众朋友。
因此,我们很难去评价梁龙的做法是对是错,至少在我们看来,“能被理解”,可能是我们对今天的梁龙最好的注释。
毕竟,当其他摇滚歌手都开始返场缅怀时,他们依旧能浓妆艳抹、顶着满脸褶子,骄傲地唱给这个时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