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清明都想写些什么,但每年都是写了一半就放弃了。只因追忆的东西太多,那些记得的和那些不记得的……
清明是个不好的节气,因为我不喜欢它。真的不喜欢,每年的这个时节心情都要低落许多。因为我想着的他们,他们已不能再想着我了。
拿起电话,拨通熟悉的号码,但电话那头传来了陌生的声音。本想着今年的清明一块过去,终可以给烧点纸钱了,但听着声音不对,罢了,还是独自一人去吧。听老人们说,外姓人是不能去上坟的,所以每年都是偷偷的过去。
驱车几十里,来到了小黑山。早些年上山的路是坑坑洼洼的,这几年修成了水泥路。路两旁的杨树好似又比去年粗壮了一些,枝叶也茂盛了许多。山脚下有户人家,去年来时忘带了水杯,还向人家讨了一碗水喝,因为走的急,忘记了和人家说声谢谢,就匆匆的赶去省城了。今年过来想和人家说声谢谢,可大门紧闭,主人已不在家中。
往年都是从山的一侧过去,今年被土堆堵住了去路,无奈只能从山中上去,路是崎岖的,两侧排满了坟冢。半山腰,两棵枯瘦的松柏旁,舅父就在这里安葬。看到墓碑潸然泪下,微风吹过,松柏沙沙作响,仿佛诉说着过往的岁月,又仿佛等待着亲人的到访。
每次来,心里都很沉痛。想起了种种过往,亲切的一幕幕,就在眼前回放。
95年,舅父安排我到红中读书。平时,他对我不大说话,学习上也不去主动过问。但从一些简短的言谈中能感受到他对我很是关心。
上初一时我老是头疼,舅父知道后就带我去了县城的医院,各种检查都没毛病。最后舅父带我去了一趟徐州,给我做了全身CT,结果是额窦肥大导致的头疼头晕。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带我去县城的医院复查,还做了鼻腔穿刺。多年后才知道,那时的人们是很少做全身CT的,费用确实很贵。
初二加入了学校的国旗班,国旗班的成员都要穿皮鞋的,我是没有的。舅父给了我一双他刚买不久皮鞋,我是整天穿着的,心里美滋滋的。一双皮鞋我一直穿到师范毕业。42的脚穿着40的鞋子。从来没觉得挤脚过。每次回到我的老家还能看到那双皮鞋。每次都感觉很亲切,每次也觉得心很疼。
……
墓碑前蹲了好久。脑袋里不停的浮现着过往。风吹过,松枝又沙沙作响。很想烧点纸钱,但理智告诉我是不能的。一不添土,二不烧纸。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墓碑上的尘土擦了又擦,仔细的把一根根散落的的松针捡下,然后就这样蹲着,默默的蹲着……
杜鹃啼血天鸣哀,凄风苦雨泪满腮。
双脚跪拜坟墓地,锦绣难把悲伤揩。
……
天越来越阴了,看似有雨要来。我不舍得离开,离开了又得来年再来。
回到车里,坐了好久好久。抬头望望山腰,不舍得离开…
发动汽车顺着国道向着省城疾驰而去,那里有我儿时的快乐,还有疼爱我的姥爷……
到了省城,路又被堵上了,遇到上了岁数的郁姓老表,话不多,也虽客套,但也显热情。一句来了“老表”,我“嗯”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西湖边,小路旁,红绸带的杨树下,10年舅父给立的碑,姥爷姥姥在那,姥姥过世的早,那时我年幼,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姥爷是记得的。
记得最清的是,刚来红旗上学时,和姥爷住在南屋(姥爷也从省城奔舅舅来到红旗)。晚课放学后,回到屋里姥爷都得问我还吃饭不。睡觉前还叽叽咕咕的说很多话。有的我都听不懂。时间久了还觉得烦,让他不要再说了。他只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那时我都睡着了。
我的床前有双凉拖鞋,时间久了坏了不能穿了。周末我回了一趟家,等我回来时,拖鞋已经修好了。那是姥爷拄着拐杖出了很远的门,让修鞋的师傅给粘上的,以后又坏了几次,都是他拿出去修好的。现在想想,老人是多疼我的。八十多岁了,拄着拐杖,迈着蹒跚的步子去给我修鞋。想着想着泪流下来了。
踩着脚下的沙土,看着两旁新抽出的一抹翠绿。又一次来到老宅前,现在已经看不出记忆中的模样了。儿时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很多树,一排瓦房。东边是三间隔屋。一间好像是放杂物的地方,一间是吃饭的厨房,另一间就是锅屋。我在里面烧过火,不过那时我都是在烧红薯和长果。正屋西屋里有个很大的折子,里面都是满满的小麦,大哥从小麦堆里扒拉出几个香瓜,那瓜又香又甜又面。现在再也吃不出那种味道了。小哥在外面抱着杆子转着天线,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们最爱看的是山东卫士播放的海底人类,是外国的,哪个国家的就不知道了。
最爱的是和红姐到村部小店去买蜡笔,那小店里地味道现在都忘不了,是那种有醋有酱油有糖有酒,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的那种味道,现在真的闻不到了。红姐给了几分钱还是一毛钱,记不得了。反正老板给了一盒蜡笔放在乌黑的水泥台上,我拿起来就画,画什么也不记得了,反正很开心。
老家的大门也是我的玩具,那个门栓是有机关的,有个小疙瘩,按下去是打不开的。门外是个小广场,尤其是冬天,天暖的时候还能看见人家敲大鼓呢,好多人都在听,我是听不懂的,只是去凑热闹。
追思昔日行,感伤故游处。
老宅子已不在,变成了冰冷的砖头水泥。
亲人也已不在,只留的座座坟头。
童年也已不在,只剩下片片回忆。
浮生同过客,前后递来去。白日如弄珠,出没光不住。人物日改变,举目悲所遇。回念念我身,安得不衰暮。朱颜销不歇,白发生无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