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军攻入南京的那一天,第35军军部门口,一个旗袍素装的女人缓缓走来,说要马上见到何克希政委。哨兵不清楚这位妇女是什么人,但她说出了政委的名字,他只好前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何克希小跑着出了大楼,他看到来人甚是惊喜,老远就呼喊着:“修良同志,我们又会师了!我们胜利了!”
何克希把陈修良迎进去,一小时后,两辆吉普车开出军部,警卫连长带了一个排护送陈修良去住所里取东西。当汽车停在华科公司门口时,人们才知道,原来这个平日里和我们一起搓麻将的“张太太”,竟然是南京的市委书记!
人们啧啧称奇:共产党真厉害!这样一个人,安稳地藏了三年,把南京闹得天翻地覆!
虎穴藏身
1946年3月,陈修良被任命为中共南京市委书记。
作为华中局分管南京工作的部长,陈修良何尝不明白南京的情况!那是一处名副其实的虎穴!南京是国民党的“国都”,国民党当局对这里的特务统治,已经到了空前绝后无以复加的程度,不管白天黑夜,不论哪条街道,都能找出三五个化了装的军警特务。
南京街头
从1927年蒋介石“清党”以来,中共在南京的地下组织连续8次遭到敌人的毁灭性破坏,先后有8名市委书记献出了生命!在这样一座到处是危险的虎穴里,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导致一场灭顶之灾。
为了迷惑特务的视线,出现了特意打扮成富家太太的样子,以“张太太”的身份,在南京租了一套房子,还创办了一家公司做起了生意。很快,陈修良就和邻居们打成了一片,经常约着一起搓麻将,她就这样在南京隐藏了下来。
虎口拔牙
打入南京后,就要开展情报工作,陈修良与地下党的各个方面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指挥市委各部门见缝插针地与敌人展开战斗。
南京地下市委有两项任务,一是获取敌方的军事情报,二是策反国民党高层,让其公开起义。为此,市委设有情报、策反两个专门委员会,前者由卢伯明负责,后者以沙文威为首。而出现了则是整个情报网的枢纽,所有情报都是汇总到她这里后,再传送给中央。
一个偶然的机会,陈修良从国民党高层官员名册上,看到了“副署长汪维恒”的名字,她不由地想起了中共诸暨县委的组织部长,他也叫汪维恒,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她将这件事告诉沙文威,要他核实清楚。没过几天,沙文威报告说:这两个名字是同一个人。
1929年“诸暨暴动”失败后,汪维恒就与组织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他竟然混进了国军,还当上了胡宗南军队里的军需处长,最近又阴差阳错升迁为副署长。更为凑巧的是,沙文威在担任宁波市学联主席时,曾与汪维恒见过一面。
知道这些后,陈修良大为振奋,她指示沙文威去见汪维恒一面,争取重新接上关系。于是,沙文威就在汪维恒总去的餐馆里,和他来了一场“巧遇”。
见到沙文威,汪维恒很是高兴,两人谈了一个多小时后,沙文威婉转地问:“汪先生还愿不愿意为‘家里’做点事?”汪维恒立刻回答道:“我愿意!”
这段时间,汪维恒虽然与组织失去了联系,但他一直没有停下搜集情报的脚步,他家的柜子里、抽屉里,塞满了国民党内部的各种绝密资料。汪维恒向我党提供的第一份情报,是国军师以上的部队番号、长官姓名、兵力和武器配备。
这份材料被转送到延安,放到了毛主席和朱老总的案头上,两人看后连连叫好,有了这份情报,我军在战场上就能知己知彼。
其后,汪维恒将国军的调动情况以及其他大量情报,陆续抄好后交给沙文威,由他报告给中央。这些情报属于国民党的最高军事机密,十分准确,与后来战场上的情况完全相同。在国民党的一次会议上,顾祝同还不解地问陈诚:“怎么搞的?为什么延安对我军的番号和人数,掌握地比我们还要翔实?”
从1948年8月下旬开始,策反委员会就把目光盯在那些有可能起义的国民党军政人员身上。陈修良特别重视策反委员会的工作,她频频与沙文威接头,拿着花名册筛选策反对象。
潜伏在空军第四医院的地下党员林诚,把策反目标选在了南京轰炸大队的俞渤身上。俞渤对国民党污浊腐朽的风气大感厌恶,也十分不满蒋介石不顾民生大打内战的政策。
林诚以航空医官的身份接近了俞渤,俞渤同意起义,不仅如此,他还拉来了同机组的其他四名小伙伴。
不过,俞渤提出一个要求,在起义之前要加入共产党。这件事林诚无法做主,他把问题反映给了沙文威,沙文威又报告了市委,陈修良说:“既然他没有告发,而是同意起义,就已经通过了考验,有什么不能入党的?”
陈修良又对沙文威说:“迄今为止,还没有国民党空军驾战机起义过,这架轰炸机起义的意义非常重要,一定要保证成功!”
1948年12月16日晚9时,俞渤与已是中共党员的同机组成员,从南京大校机场驾驶着当时最为先进的轰炸机,绕到总统府的上空,一连投下3颗吨级巨型炸弹,然后向北疾飞,一直降落在石家庄我军机场。
由于夜间难以判断,那几枚炸弹落在了南京的燕子矶,没有炸到总统府。但蒋介石吓得不轻,他当场撤换了机场司令。
第二天,南京市委的地下电台收到了中央军委的嘉奖电,中央对首次策动国民党空军起义取得成功表示祝贺。
但陈修良没有为这次成功感到满足,她下一步的目标,是蒋介石的一颗“虎牙”——南京首都警卫师师长王宴清。
此时,国民党在淮海、平津相继惨败,王宴清已经在考虑起义之事,但蒋介石对他有知遇之恩,实在不忍心背叛。
了解到这种情况后,陈修良把王宴清的舅父邓昊明搬了出来:“忠于某一个人,只是个人小事,对国家和民族,才是大忠。像蒋介石这样祸国殃民的反动派,根本不值得愚忠!”舅父的这一番忠告,对推动王宴清下定起义的决心起了重要作用。
不久,王宴清提出要与我地下党“相当负责”的人士会面一次,在确保稳妥、安全的基础上,陈修良亲自出面,与王宴清进行了一次详谈。
最初几分钟,望着这个文弱沉静、浑身上下并无一点张扬的中年妇女,王宴清心里摸不透对方是何等人物,当陈修良与之谈了十几分钟后,王宴清才在心中认定,她就是中共在南京地下党的最高领导者。
与陈修良会面后,王宴清才真正下定决心倒戈起义。
1949年4月中旬,王宴清带着警卫师其中的两个团起义渡江,在渡江的过程中,起义部队遭到了国军的追击,损失非常严重,虽然他们并没有补充多少力量,但连警卫师都起义了,对其他军队也是一种震慑。眼看着自己的一颗“虎牙”被共产党生生地拔掉,蒋介石、顾祝同等人都痛彻肺腑,他们找来南京卫戍总司令张耀明,要求“找到并摧垮南京地下党!”
张耀明无奈地接了命令,对部下叹道:“这些地下党这么厉害,连“御林军”都能策反,还藏得那么严实,一个个不知道在哪块地下,叫我们怎么找?”
虎门洞开
随着解放军渡江日期的越来越近,国民党下令对长江实行“封江”,江面上的船只全部被严格控制,解放军很难找到船。陈修良在市委会议上多次布置船只的事宜,派地下党准备了十几艘机动船,开到码头,等解放军一到就渡江,第二天,解放军第35军的1.5万人就全部过了江,进入城内。南京解放了!
4月24日一早,一夜未睡的陈修良迫不及待地来到35军军部,要见何克希。
何克希和陈修良在华中局时就是老相识,这次再见,他们高兴得跳着拥抱起来,大声叫道:“我们胜利了!”